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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 宮規面前是學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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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裏霧來回踱步於陶然殿中,這是衛衍為太子時習政之處,彼時還在世的盧陽公趙太傅和國師雲裏霧等老臣便是在這裏給衛衍和諸皇子與伴讀的世家公子授課的,只是如今衛衍登基後並無子嗣,這陶然殿便空置了多年,雲裏霧求見衛衍,卻被帶到這裏等候陛下,心中也是十為不解。

雲裏霧在此候了許久,衛衍方才緩緩而至,雲裏霧忙上前尋君臣之禮,衛衍卻是極其好脾氣地在雲裏霧的手肘處一托,免了他的禮,笑道:“國師與寡人曾為師徒,今為君臣,他日為岳婿,皆不是外人,這些虛禮就免了吧,畢竟不是在政殿之上。”

衛衍說免,雲裏霧哪敢真的免了,還是一本正經地行了君臣之禮,衛衍也不搭理他,自昔日習政之處坐下,似有些懷緬,隨手翻了翻卷在案上的書簡,嘆息道:“寡人少年時,常在此處虛心受教,從前國師也曾在此處教授寡人宗廟典儀與問蔔之卦,多年不曾來了,倒甚為懷念。”

“陛下……”雲裏霧心思圓滑,最會把持人心,此時衛衍看起來情緒倒不差,雲裏霧心下也知道衛衍是沒有要追究昨夜朝歌胡鬧的事,衛衍不提,雲裏霧自然不會自找沒趣,便順著衛衍的話道:“昔日陛下在諸皇子與公子中最是聰敏,臣慚愧,不能授陛下絲毫所長。”

“國師此言太過謙虛,不免讓人覺得見外。”衛衍擡起頭,一只手慵懶地支著下巴,另一只手仍是隨意地執著那卷攤開一半的書簡,他擡眼看向雲裏霧,狹長的鳳眸似笑非笑,說話的口氣卻頗有幾分誠懇問道的意思:“寡人今日請國師在這裏等候,確實是像當年一樣,有些不明朗的困惑,希望國師能為學生解惑。”

“這……”雲霧裏訕訕的笑了笑,他此番是為朝歌求情來的,但衛衍對朝歌離府抗旨的事卻只字不提,對雲府的罪過亦是只字不提,卻好似閑談一般將他召來了這裏,衛衍根本沒給他機會提起要接朝歌回去的事,此時也只能連忙應道:“臣子為君上解憂乃本分之事,陛下盡管吩咐。”

衛衍雙眸微瞇,似在回想著什麽,那俊美的容顏竟破天荒地當真流露出了幾分困惑,半晌,他優雅好聽的聲音方才慢慢地響起,虛心請教道:“你說,雲朝歌那丫頭,怎就這樣厭惡寡人?”

“陛下說得是……陛,陛下?”雲裏霧低頭作揖,待回味過來衛衍方才問的問題,雲裏霧當即一楞,面色也跟著變了,變得相當古怪,從前的衛衍殺伐決斷,陰晴不定,他今日若是真有什麽要問雲裏霧的,也必然不會是像這樣無關緊要的事,雲裏霧一時臉色變化精彩得很,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看雲裏霧亦是一臉茫然的樣子,衛衍這才又好氣又好笑地勾起了嘴角:“你是那丫頭的父親,也不能解得了這個問題不曾?”

“是不是歌兒……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雲裏霧的額頭冒出了細細密密的冷汗,這問題衛衍問得漫不經心,卻是聽得雲裏霧渾身發冷汗,絲毫不敢懈怠。

見雲裏霧這老狐貍一臉膽戰心驚的模樣,衛衍便也懶得再問了,起了身,漫不經心地瞥了眼雲裏霧:“今日你下了朝不回府,想必是想問寡人,後位空懸了多年,為何偏偏屬意了那丫頭。”

雲裏霧心中咯噔一聲,今日他一直不得機會開口,難得衛衍提起了,雲裏霧忙垂死掙紮道:“歌兒自小嬌生慣養,脾氣性子也皆是安逸嬌慣,臣雖為國師,位列三公,卻也不過是一虛名,這些……陛下是知道的,歌兒生於我家,除卻富貴,臣什麽也不能給她,這皇後,歌兒當不好,且這孩子心思單純,不善揣度人心,若有不高興的,只怕也是全在言語上,難免惹陛下不快,歌兒命格亦是尋常,擔不了大任,臣只求歌兒如命格那般尋尋常常……”

這言下之意,國師府雖富貴,但並無實權,朝歌不像其他朝臣之女,可為衛衍的政治帶來任何助力。況且朝歌命格尋常,這後位,無論是朝歌自己,還是雲府,都高攀不起……

“寡人為什麽選她……”衛衍驀地冷笑:“你知道為什麽。”

命格尋常麽……雲裏霧這老狐貍,可越發會睜眼說瞎話了。

“陛下……”雲裏霧楞了一楞,只覺得衛衍那鳳眸威光,似要將他看穿了一般。

“罷了,這樣的話,往後就不必再提了。”衛衍淡淡地看了雲裏霧一眼,那幽深的鳳眸中深不見底,卻蘊含深意:“大風起兮,你護不得她,便交還於寡人吧。”

大風起兮,你護不得她,便交還於寡人吧……

“陛下……”雲裏霧心中莫名一怔,在衛衍那輕飄飄的嘆息中,似有什麽東西令他心中被猛烈的震撼了一番,但那強烈的思緒只轉瞬即逝,待雲裏霧想要細細揣度的時候,腦海之中卻是久久的空白,什麽也捉不住……

……

朝歌進宮已經有三天了,她住在太皇太後宮中,太皇太後十分喜歡朝歌,甚至連朝歌的衣食起居都是太皇太後身邊的蘭玉姑姑親自照料著,只是這幾日太皇太後閉關念佛,需還得幾日才能出關,朝歌見不到她老人家,因而在宮中,這最大的靠山竟一時半會也發不上力了。

按照規矩,朝歌入宮是需要學宮規的,因她的衣食住行與公主一般論處,這規矩,自然也得像自小在宮中長大的公主那般嚴加管教,如今朝歌已經七歲,此時

今朝歌已經七歲,此時開始學已經是晚了,那皇家儀度都是自小培育的。

朝歌是教養在太皇太後宮中的,這待遇又比其他公主要好些,若是太皇太後還有精神,自然是太皇太後親自教導,太皇太後那般和顏悅色,慈祥和藹,又是這後宮之中最地位尊崇的人,若不是太皇太後親自開口要朝歌教養於她的宮中,這尋常公主,是未必有像朝歌這般幸運的。

只是如今太皇太後身子不好,又閉關吃齋念佛,教導朝歌宮規的事就交給了最得太皇太後信賴的黃仁太妃,那黃仁太妃出身高貴,自小研習女戒女德,為人刻板嚴苛,先帝在時便不得先帝喜歡,但這位黃仁太妃卻深得太皇太後信賴,太皇太後自己不得空,她那般疼愛朝歌,自然是要將教導朝歌的事交給自己最信賴的黃仁太妃。

可朝歌從前在雲府裏可從來不曾被這般嚴厲對待過,便是讀書習字也是這次懷之游歷歸來後親自教導她,懷之的脾氣極好,總是溫和耐心地一字一句教導朝歌,知道朝歌年紀尚小難免貪玩,說到枯燥的地方,朝歌難免不愛聽,但懷之總有辦法變著花樣吸引朝歌的註意力。但這位黃仁太妃卻脾氣古怪,性格刁鉆得很,待朝歌嚴厲得不行,總是動不動就呵斥朝歌,朝歌成天不曾見她笑過……

“凡宮中女子,行規蹈距,言不可高聲,坐不可曲身,行不可輕浮……”朝歌被黃仁太妃折磨了兩日,已是沮喪得不行,眼看著那黃仁太妃手持著戒尺在她面前來回踱步,嘴裏說著宮中女子的德行典範與嚴苛節律,那語調平平,就像和尚念經一般,朝歌無論如何也無法聽進去,聽著聽著,便不自覺地慢慢地小手交疊在案幾上,小腦袋一靠,手中有模有持著的毛筆便往自己那白皙的小臉上招呼過去了……

“雲小姐!”黃仁太妃手中的戒尺忽然啪的一聲敲打在了朝歌面前的案幾上,這年約四十的雍容華貴的太妃眉宇緊擰,她本是生得好看的,但面上總是太過嚴肅,以至於竟比其他太妃要老態許多,此時這一聲喝斥不高不低,卻將險些睡著的朝歌給嚇得立即挺直了腰桿坐正。

這一坐正了,那小臉壓到筆墨印出來的印記便赫然清晰的出現在那白嫩的臉頰之上,黃仁太妃看著朝歌眼皮沈重卻又神情茫然的模樣,氣得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到底不是自小在宮中長大的皇家公主,懶散渙散得很,此時學習已是晚了,卻又不肯用功,黃仁太妃皺著眉頭看著朝歌,冷哼了聲:“照雲小姐這樣的態度,不肯好學,他日怎麽母儀天下,令人信服?”

“歌兒不要別人信服……”朝歌看著黃仁太妃嚴肅苛刻的臉,既有些畏懼,可心中卻又十分不解,她不明白了,為什麽她偏偏要別人信服她才可以?便是真的要別人信服她,是不是真的照著太妃說的那樣做了就可以了呢?可懷之哥哥說的就和太妃說的不一樣……

“太妃娘娘!”就在黃仁太妃又要斥責朝歌的時候,一聲清脆悅耳的聲音傳來,只見衛芙一身紫紅的羅紗,青白的裙裾緩緩而來,數月不見,她似比上次相見還出落得越發清麗窈窕了許多,那珠釵在髻上垂下了些流珠,走動時,裙裾微微飄動,但那發髻上的流珠卻幾乎絲毫不動……

從前朝歌不曾註意衛芙的一舉一動,如今也不知是不是被黃仁太妃念叨了兩日,朝歌看見衛芙時,竟覺得她走路的姿勢好看極了,舉止寵辱不驚,步履優雅高貴,便是黃仁太妃這樣苛刻的人見到了衛芙,那嚴肅的臉上也難得的流露出了些許滿意的神色。

衛芙與黃仁太妃交談了幾句,只見她輕輕地握住黃仁太妃的手似在撒嬌,黃仁太妃無奈地搖了搖頭,又囑咐了她幾句,這才回過頭來嚴厲地看了朝歌一眼,方才離去,留下了她二人。

朝歌見到了衛芙別提多開心了,衛芙待那黃仁太妃一走,當即變了個人一般三步並作兩步忙向朝歌這趕來,急急忙忙關切道:“朝歌妹妹,你沒事吧?”

“芙姐姐……”朝歌委屈地撅起了小嘴:“那黃仁太妃好兇啊……歌兒不想學規矩。”

見朝歌那粉雕玉琢的可愛小臉上竟生生地沾了兩道濃黑的墨汁,衛芙楞了楞,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哪裏有剛才在黃仁太妃面前的端莊優雅的模樣:“朝歌妹妹,你……你,哈哈,怪不得黃仁太妃要斥責你呢,你這樣,她看了不氣惱才怪。”

“歌兒不想學了!”朝歌本就沮喪,如今還被衛芙給笑了,更是態度消極,心中越發氣惱起衛衍來,都是他,不允許她回家,否則她才不要留在這裏被那太妃吹眉瞪眼的教訓,若不是衛衍拿墨耽威脅她……她才不願意待在這……

見朝歌情緒郁悶,衛芙輕咳了幾聲,正了色,不敢再笑話朝歌,這才安慰她道:“好了好了,朝歌妹妹別生氣了,姐姐不笑你就是了。你啊,姑且再忍忍,黃仁太妃的脾氣就是這麽刁鉆嚴苛,大大小小的公主們都吃過她的苦頭。別說是你了,就是現在,我見了太妃還得繞道走。今日若不是為了你,我才不會硬著頭皮來這裏呢,還得裝模作樣地應對著,生怕她見了我也要大發雷霆。”

“在宮裏一定要學規矩嗎?”朝歌十分困惑,學了這個就不會被燒死嗎?

“這……”這問題倒是把衛芙也問住了,她生來就是公主,生來就要學這些東西,自然從來不曾想過為什麽要學,學

麽要學,學了有何用,不學又如何。

“歌兒想回家了……為什麽母親還不來看望歌兒?”朝歌的心情十分沮喪,如今更是越發想母親了。

“這……”衛芙有些猶豫,思慮著不知道該不該告訴朝歌,但朝歌一再追問為什麽樊夫人不曾進宮看望她,衛芙不善扯謊,只得實話實說:“這幾日你在宮中,或許不知道……嶺南你外祖樊家出事了,樊夫人這兩日既想進宮探望你,又得照料樊府的事,實在是分身乏術……”

樊府嫡小姐樊稚,原來是許配了嶺南柳府的新科狀元郎,兩家婚事都談妥了,那樊稚與柳狀元的婚事近了,不知為何,卻在這節骨眼上,傳出了昔日樊稚在太液池做的下作事,這事突然之間在嶺南傳得沸沸揚揚,樊稚的名聲一夜之間猶如地上之泥,那柳狀元自然不可能繼續這樁婚事,便親自上門退親了。

那樊稚羞憤之下竟做了糊塗事,尋死去了……如今是生是死尚不得知!

“怎麽會這樣……”朝歌不可思議地看著衛芙,顯然無法接受這樣的變故:“稚姐姐她……她怎麽會尋死……柳狀元為什麽不要稚姐姐……”

朝歌自然是不知道女兒嫁的名聲大過天,就算那柳狀元重情重義,能接受這流言蜚語之下娶了樊稚這般名聲的人做自己的夫人,但樊稚昔日妄圖勾引的可是當今陛下!就算陛下看在樊稚是樊夫人內侄女的份上留了她一條命,但那柳狀元得有多大的膽子還敢再娶這樣的夫人?

只是令衛芙同樣想不通的事,這事在當初被悄無聲息地壓了下去,半點風聲也沒有走漏,這一夜之間,怎麽會突然傳得沸沸揚揚……且那太液池的事,更是被傳得有板有眼……

那樊稚的為人,衛芙並不喜歡,今日的結局也是她咎由自取,衛芙並不同情。

正思慮著,衛芙一時走了神,待回過神來,朝歌早已不在位置上,衛芙忙跟著起身要追:“歌兒,你要去哪……”

只見那小小的身影急急忙忙地跑出了殿,只慌張地丟下了句“要去尋衛衍”,這一句“要去尋衛衍”,可把衛芙為難得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朝歌這一著急,沒頭沒腦地就跑,一頭就撞上了一道高大的人墻,受著那沖撞力,朝歌一屁股就往後跌坐在了地上,她身後是急急忙忙趕著追上來的蘭玉姑姑和宮婢,一見了來人,慌忙向他行禮:“陛下……”

朝歌這兩日被黃仁太妃折磨得有些食欲不振,加之初入宮中十分不習慣,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身體發虛得很,此前又跑得太匆忙,這一撞一跌,竟有些頭暈眼花,只聽得身後有人行禮的聲音,朝歌茫然地擡起頭來,因為腦袋發暈,視線還有些模糊,但隱約之間,也可見到那一張熟悉的英俊而又危險的面容,此時正低下頭了,俯視著她……

衛衍這兩日很忙,但明下月偶爾還是會來報朝歌的學習情況,黃仁太妃很嚴苛,這是沒辦法的事,便是朝歌的身份再特殊,在黃仁太妃那也是一視同仁,聽說這丫頭學得不太上心,沒少惹太妃生氣,自然也沒少吃苦頭……

今日好不容易抽出些時間來看她,卻又撞上這丫頭沒頭沒腦瘋跑的樣子,衛衍看她小臉之上還有兩道墨印,頭發更是經一陣瘋跑之後有些淩亂,此刻又這樣狼狽地跌坐在地,他哭笑不得地看著她,也不扶她起來,意味深長地戲謔道:“怎麽這樣瘋,你這樣,太妃不罰你?”

“衛衍……”朝歌鼓著小嘴,那輕聲細語的,還有些責備衛衍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意思。

分明不是在撒嬌,甚至還是在埋怨他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只因方才那一撞而頭暈眼花才顯得格外虛弱,但這柔柔和和的聲音,聽著讓人的心都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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